甄柔将曹劲这座进深三重的院子逐一走下来,只觉不可思议。
她从曹劲一些作风,能感受到曹劲并不好奢华,可是她也万万没想到曹劲俭朴到近乎寒薄的地步。
他堂堂一军阀公子,更有大汉皇室血脉,身边服侍的人竟只有一个老仆并六名仆妇,连一个稍微端正的侍女也无。
房内陈设也是简单到极致,锦缎帐幔一处不见,冷冰冰的不似一个家。
常言道虎毒不食子,曹劲到底是曹郑的亲子,即使再宠爱如今的侯夫人,也不当如此寡待亲子?
不对!
坊间传闻,卞夫人极其贤惠,且不论传闻真伪,至少在卞夫人主内事之下,应该不会在明面上去苛刻曹劲。
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说得通,这一切都是曹劲他自己所为。
但不管曹劲为何会如此薄待自己,起码有一点让她大为松了一口气。
按现在所见看来,曹劲应该没有其父的癖好,在府中大势蓄养姬妾歌姬。
心松之下,连郑玲珑透露出的大人公反对她和曹劲成婚一事,也觉得没那么不好了。
又一想曹郑头疼顽疾看上去颇重,加之又反对这门婚事,必然多少有些不待见自己,想来短期内是不会召见她这个新妇。
如是,待张伯领六名仆妇拜见过她后,甄柔便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起居室。
她认为既然上苍给她重生一次的机会,改变家族的命运是很重要,但经营好自己今生的生活,同样重要。
这里将是她未来长居的地方,自当如何舒适如何来。
当然也是问过张伯,得知曹劲往日在府内主要是在第二进活动,甚至时常就在书房内的休息间睡了,可见第二进完全是曹劲个人的地盘。
甄柔不会去动它,就和姜媪、阿玉一起,指挥着侍女将第三进院子从上至下收拾了一遍。
连中午饭也囫囵用了,到了下午向晚时分,才终于把一切收拾妥当。
冬日昼短,这个时候,天已渐暗。
放晴了一日的天,终于又飘起了雪珠子。
白日侍女才清扫干净的院落,像是面粉口袋打翻了一般,不均匀地撒了满地的白。
坐在门扉大开的后堂,不免有些生冷。
甄柔退到右室。
室内当中一座大屏风,隔出里外两间,仅于东墙处留了一人半的通道。
里间放了床榻、衣桁架子、梳妆台。
外间的南窗下,放置了一案一榻。
此时,甄柔就坐在南窗下,身前的案上摆着她从家庙带回的那一尊小铜佛像,佛前一鼎小香炉。
一根佛香燃起,淡淡的沉檀香,在室内弥漫开。
一个多月的赶路,终于闻到久违的佛香,甄柔心很宁静,不由露出一丝恬静的笑意。
姜媪随侍跽坐在一旁,见甄柔笑容恬静,眼底又泛着几许浅淡的青色,心中不忍开口,几番挣扎,到底还是说道:“娘子,三公子年至二十又五方成婚,院中又无一侍女服侍,这似乎有些奇怪。”
甄柔闻言一愣,睁开眼来。
姜媪见甄柔未反应过来,心下一横,向右前方倾过身子,刻意压低声音道:“三公子南征北战,也不知可有受伤……”
声音因为太过低了,有些断断续续的。
“……君侯有头疼顽症,似乎颇为依赖罗神医……罗神医却常年跟在三公子身边……”
犹言未完,跽坐在姜媪对面的阿玉已“啊----”地一声惊呼出来,又连忙双手齐齐捂住口,显然已知道姜媪的言下之意。
连阿玉都明白了,甄柔又岂会不知?
“姜媪,你怎会这么想?”甄柔错愕。
姜媪素来温和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厌恶,冷哼道:“大家的公子谁无红袖添香,便是大公子难忘仙去的大少夫人,不也有近身侍女伺候?何况三公子身在这样的人家,其父可是连自己嫡长嫂也能霸占之人!”
话一出口,惊觉失言,然已晚矣。
甄柔已难以置信地惊出了声:“大人公他……”
姜媪暗道糟糕,赶紧匍匐下去,请罪道:“婢子心急失言,此乃只是传闻,根本做不得数,娘子勿往心里去。”
传闻……
若是传闻,为何姜媪知道,她却从未听过……
信都有座朱雀台,内住满各色美人,也是传闻。
然,姜媪道出的这则传闻,比起朱雀台的传闻也不遑多让,可为何没有传出来……?
念头闪过,不及思索,门帘外的厅堂传来匆忙的脚步声,旋即门帘从外掀起,张伯焦急禀告道:“少夫人,公子他在朱雀台与二公子动手了!”
第九十二章 赶去
话入耳中,甄柔的脑海里闪过两个念头。
信都原来真的建有朱雀台!
曹劲怎么会冲动的在朱雀台和人动手!?
甄柔愕然,继而迟疑了起来。
张伯告诉她,是想她去劝阻……么?
可是她初来驾到,更重要的是她有自知之明,她在曹劲心里并无甚分量,曹劲未必会听她的劝阻。
见甄柔还坐在南窗下未动,张伯急了起来,“大少夫人已经赶过去了,您也快过去吧!若让君候发现可就晚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