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夜时分,踏锦听到外头门房婆子的通报,说是二爷来了。

踏锦忙喊醒身边的踏枝,让她去迎二爷,自己又去了内室看县主醒了没有。

踏锦掀了珠帘,却见县主不知何时已睡醒,怔愣地坐在床上,也不知在想什么。

踏锦小心地唤了她几声,才把萧络唤回神智。

“县主,您这是怎么了?”踏锦面露忧色,她是真怕二爷纳妾这事把自家县主刺激狠了。

萧络想到方才那个古怪的“梦”,还有“梦”里那个怪人,脸上一阵恍惚。

下意识觉得这事儿还是压在心底为好。

于是她便摇头,只含糊说了句:“无碍,只是魇着了。”

踏锦听了也不疑有他,拿了一只安神香包挂在萧络床头。

“县主,二爷来看您了,这么晚了,奴婢也不好把二爷挡在外头,传出去对您名声有碍,奴婢便让踏枝先将二爷迎进正房,这会儿该是在外间等着……”

萧络脸上有一瞬间的怔愣,反应过来后,讥讽道:“这个时辰,二爷不在小院儿陪着新纳的美娇娘,到正房来做什么?”

今日是顾瑺纳妾的日子,怎么说也该歇在李姨娘屋里才是。

他纳妾当晚半夜从小妾屋里出来,跑到正房,等明儿传出去,外头那些人定又要说她平邑县主跋扈善妒,容不得人,自己不能生,还要拦着爷们儿进小妾屋里。

这些年她听了不知多少这类的指责,连婆母顾大夫人常氏,都当面对她指桑骂槐过数次。

萧络想想便觉得从心底生出一种悲哀和疲惫。皇帝舅舅也就是先皇,在位时,因她不能生育之故,对顾家颇为照看,便是六房最不争气的十七爷,都在京里得了一份闲散差事。

虽品级低了些,走出去大小也是个京官儿。

而像顾瑺、顾瑄这等出色的子弟,更是备受先皇看重,否则以顾瑺四十不到的年纪,如何能入阁,又如何会被先皇临终授命,成为辅佐新君的顾命大臣。

顾府能有如今的煊赫,一多半的原因,都要归于先皇因萧络对顾家的照看。

满京城无人不知先皇偏爱顾家的缘由,偏偏顾家人装傻充愣,硬是觉得是他们自家后辈出息,才得了看重。

包括顾瑺,也觉得没有萧络,他同样能走到今天的位置,说不定还能走地更稳更好。

这还是有一次萧络同顾瑺争吵时,顾瑺一时失态破口而出的话。

萧络只记得自己当时险些气昏过去,现在想想,顾瑺会那么想,并不出奇。他生性自傲,自己的权势地位,理当全都归属他自己,半分也容不得后院女人染指,更遑论什么靠女人上位。

让他承认这些,比杀了他还难。

顾家这些年喝着她的血,吃着她的肉,从一介没落士族,到如今的盛极煊赫,将她利用地干净彻底,到头了却对她百般嫌弃。

萧络觉得她自己就是一个笑话,可悲又可笑。

“不见,你替我把他打发了罢。”萧络撑着额角,面色疲乏。

她是真的不想再见顾瑺,更不想再理会顾府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。

无论顾瑺出于什么缘由,过来寻她,她都不在乎,也不想知道。

第4章 怨偶第一拆(4)

“他走了?”萧络见踏锦出去了片刻,又回了内室,不禁问了一句。

踏锦点头:“二爷瞧着……脸色不大好,不过临走前还是吩咐奴婢们好生侍候县主,还问了您这几日的用药、饮食。”

萧络没说什么,挥手遣她退了出去。

自打她卧病在床,睡眠上就一直不好,有时整夜睡不着,有时睡着也会从噩梦中惊醒。

太医那里什么方子都用尽了,也没能治好她这睡眠上的毛病。

而当踏锦出去后,萧络闭着眼在床上躺了一会儿,便沉沉睡去。

这一夜她罕见的没做什么噩梦,而是梦见了先皇。

她梦见先皇在病榻上握着自己的手,艰难地嘱咐:“阿罗,舅舅往后不能再护着你了……顾瑺那里,朕已经交代过他,以他的资历原是不足以担起辅佐新君之责,可朕着实放心不下你啊。好在顾瑺是个明白的,心里也爱重你,朕把能给顾家的都给了,待朕走后,你和顾瑺,要好好的……过日子。”

先皇是头疾复发去世的,去的时候,眼窝深陷青黑,整个人枯瘦地吓人,眼睛都因病看不见了,但他嘱咐萧络时眼里透出的慈爱和不舍,却让她至今难忘,每每想起来,便要忍不住落泪一回。

萧络从梦里哭着醒来,这次却没看到她熟悉的内室陈设,而是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无尽的黑暗。

这里没有日光,没有声音,只有一朵朵凭空燃烧绽放的火莲。

成片的火莲汇聚在一起,形成一片一望无际的火莲赤海。

“萧络。”一声似近似远的呼唤自赤海深处飘来。

萧络睁大了眼,看着那一身玄袍披戴斗篷的女子,赤足从火海中凌空而来,所行之处,红莲肆野腾烧,与那净白的玉足形成鲜明的对比,越发有种极致的诱.惑与美丽。

聂因一步步走到萧络跟前,伸手抚向她的侧脸。

萧络素来有洁癖,不喜被人触碰,便是踏锦等人也是适应了多年,才勉强让她们近身服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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