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下令,说我有罪在身,不准在宫中晃来晃去惹他心烦,让我有理由免去了各种请安。
他从不赏我金银珠宝,只是避人耳目地送来一些一文不值的东西,比如他给我写的诗,他亲手画的我等等。
在后宫其他人看来,郑则十分冷落我,冷落得就差把我打入冷宫了。
在郑则无微不至的庇护之下,我过了一阵子逍遥自在的宫中生活,每天和徐如云、翠雪、江轩眉、幼青在一块,不知有多快活。
不过英素衣并不快活。
她以为郑则还在生我的气,为我担忧不已。
可我又不能告诉她实情,只好对不起她,让她继续担心下去了。
郑则常常在深夜的时候偷偷来瞧我,有时候扮成小太监,有时候扮成小侍卫,我们明明是君妾,却硬生生搞得像偷情似的。
从前我只觉得郑则这个人天威难测,如今才发现,竟也有寻常男子的许许多多臭脾气----
比如说,他很矜持,明明是他来找我,却总假装不想亲近我,结果每次都是我主动;他还特别容易生气,总因为一些芝麻大点的事就开始控诉我不爱他,气得我想揍他又不敢;他还很霸道,一件事凡是他做出了决定,我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……
不过,他对我的钟情与珍视我都心知肚明。有了郑则,我开始觉得人生无比安宁与幸福,因为我知道,我是这位一国之君最最珍爱的女人,我知道他对我的情意永远不会变。
这个人真是让我又爱又恨讨厌得很……
我知道他会一生怜惜我,我只要把他哄高兴了,这辈子吃香的喝辣的自不必说,还能够永远被他捧在手掌心,被他宠爱。
我觉得还是很划算的!!!
被郑则金屋藏娇的日子过得飞快,眼看着雪都下了好几场了。
郑则忙的时候,我便约郑平带我出宫去玩,一来是我贪恋宫外的空气,二来也是因为担心郑平的状况。
新年前三天,我与郑平约好,见这一年的最后一面。
最近我与郑平频繁见面,频繁到我几乎已经习惯郑平存在于我的生活。
自从那晚,我将他的身世告知他以后,郑平便渐渐开朗起来,也有了精神,总之不再是一副纠结焦灼的模样了。
我衷心地希望,他能够淡忘悲伤的往事,重新开始。
郑平突然从我身后将我整个揽住,把我整个人包裹在他大大的温暖的怀抱里。
我在他的怀里安宁地沉默。
这是第一次,有人这样抱我。
我们长久地伫立在河岸边,看着郑平送给我的新年礼物----一场持续许久、色彩绚烂、如梦似幻的盛大烟花。
这样被他抱着,我都觉得自己一下子渺小起来,渺小成了他胸口的痣,整个人只是一个刻印在他身上的印记。
烟花映照了我们,我觉得飘飘然起来,觉得我们两人仿若身在仙境。
“平哥。”我轻轻叫他,其实我没什么话要说,只是这样被他抱着,便很想叫他的名字。
他把我包裹得更加紧实,怀抱温暖厚重,替我挡住了所有冬夜的冷风。
“醉白,多谢你陪我经历了那么多。”他对我轻声耳语。
他咬着我的耳朵对我说:“我哭的时候、受伤的时候、丢人的时候,你都看过了,我全身上下,你也都看过了。”
听过这话后我气得要打他,他一边笑一边轻而易举便压制住我,我动弹不得,心中憋气,他趁机又凑到我耳边对我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:“既然我的一切你都看过了,那我可就是你的人了。”
我内心突然酸涩荡漾起来。
我身前刮着寒冷的冬风,身后抵着他滚烫的胸膛,整个人沉醉于万分绚烂缱绻之中。
与郑平相见之后的几日,被禁止在宫中走动的白美人便一直被放养于她自己的宫殿里。
在后宫诸人眼里,白美人的宫殿是宫中最为晦气之地,众人已经把那里当做冷宫来看,人人谈之色变。
没人知道,在那座冷宫里面,白美人每天吃喝玩乐谈恋爱,小日子可比冷宫外面那群人滋润多了。
新年之后,郑则安然坐于案前,正在优哉游哉地题一副梅花图。
郑平跪在一旁,神色平静。
郑平是被急召而来的,传旨的太监支支吾吾也没说明白,只说急着见他,郑平只好随之匆匆入宫。
急匆匆而来,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急事,可见到的却是皇上正沉浸在诗情画意中的景象。
郑平心中疑惑,但他早就过了喜怒形于色的年纪,神色间不见一丝焦灼,宛若死寂一般。
郑则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一句话没说,郑平便一直在一旁安静跪着。
待郑则完成了手底下的作品,又仔细端详品鉴了一会之后,才开口与自己的弟弟搭话。
“起来,过来看看,朕题的字怎么样?”
“皇兄的字一向甚好。”郑平看都没看一眼,甚至根本没起身。
“朕最近总想起你。你一直不进宫,家宴也不来,朕想见你一面着实不容易。”
“臣弟身体不好,劳烦皇兄挂念了。”
两兄弟均纹丝未动,依旧是一个坐着一个跪着,三言两语间尽是疏离与冷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