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祐槟挑了挑眉,瞥了那人一眼:“亲眷都在京城,一时间我可舍不得就藩。”
众人不知他是认真回应还是打趣,一时觉得气氛有些微妙,便有人笑着接道:“是啊,换了我也舍不得就藩。更何况,京城这般繁华热闹,日子又过得安逸闲适,更有陛下圣眷,谁舍得离开呢?”
一片大笑中,有人并不将此事当真,也难免有人暗自多想了几分,更有人感慨身为皇弟确实极为占便宜----瞧瞧这益王,说舍不得就藩,竟真的没有人催着他就藩,可不是比谁都过得安稳自在么?
也不知是不是无意间有人将此事传了出去,又或许这件事早有人惦记着了,没过两天,朱祐樘的御案上便多了一堆折子,奏请让益王早日就藩。折子说得很有道理,兴王和岐王先后都已经就藩,益王的年纪与他们相差无几,也都已经成亲了,怎么还一直待在京城?按照惯例,不是早该给他择定封地、修建王府了么?
朱祐樘只当没见过这些折子,按下不提。为了转移内阁的注意力,他主动拿出了另外一堆奏请太子出阁读书的折子,很是恳切地和五位阁老探讨太子的教育问题。与东宫的教育问题相比,益王就藩之事自然不值得大书特书。徐溥等人便慎重地提出了他们的意见与想法。
其一,先给太子殿下行冠礼,而后移居东宫。从前太子殿下年幼,居于坤宁宫亦无不可。但行冠礼便意味着“成人”,自是不能再住后宫。
其二,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出现前,且由李东阳和谢迁负责给太子殿下启蒙。他们俩可是教过幼年时的皇帝陛下,经验很是丰富。此外,另选拔王华、杨廷和等人侍奉太子殿下读书。之所以选王华,是因着他教亲王殿下们时很用心,而杨廷和深得已故阁老丘濬赞誉,能力与才干都很是出众。
其三,太子殿下虽在文华殿读书,却不应与诸亲王殿下及侍读在一处。毕竟所学有别,且太子殿下读书时,众侍讲官都须得严格遵守礼仪规矩。且太子殿下年幼,若有人在旁边干扰,怕是不容易全神贯注。
朱祐樘接纳了前两个意见,对于第三点却另有看法。“朕倒觉得,太子若孤零零地单独一处读书,心里定然觉得难受。皇弟们都在一处,就他一人无人相陪,他又如何能静下心来念书?既然文华殿已是宫中私塾,便没有单独念书的道理。有人陪着读书,虽然进度不同,却也热闹些。而且,以他的性子,若是觉得自己不懂其他人在读甚么,反倒可能激起他的好胜心来。”
五位阁老都觉得有些不妥,谨慎地接道:“可……诸位亲王殿下与伴读的言行举止难以约束,他们若是议论种种玩乐之事,容易……移了太子殿下的性情。”教养众位亲王殿下的目标是将他们养成闲王,少不得多安排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。教导太子殿下的目标却是培养一位明君,自然不能让他对那些“杂事”更感兴趣。
“诸位爱卿多虑了。难不成他们平日里说话,便不议论这些了?该听的听了,该看的也看了,太子才不会轻易被玩乐之事引得耽误了读书进学。”朱祐樘道,“况且,他年纪尚小,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,能够陶冶性情,也不是坏事。除此之外,朕希望每日给他空出些活动与顽耍的时间。这般年纪的孩子,是最为好动的时候。若是整日都拘在文华殿里,反倒是不合适。”
经过激烈的争论,五位阁老才答应将太子殿下的课业安排稍作改动。毕竟陛下好不容易才答应让太子出阁读书,他们怎么也得顾虑为人父母的想法。不然,若是陛下无法接受,索性再推迟一年让太子读书,他们后悔还来不及呢!
依旧满宫撒欢的朱厚照根本不知道,能任由他无忧无虑顽耍的日子已经越来越少了。偶尔经过清宁宫外时,见到里头忙碌的太监宫人们他还觉得奇怪呢:“这儿不是没有人住么?怎么突然热闹起来了?”他身后的小太监们知道缘由,却都不敢告诉他。连万岁爷和娘娘都不曾提起此事,他们哪敢随便提起呢?
虽说太子殿下出阁读书一事吸引了不少朝臣的注意力,但依然有不少言官对益王朱祐槟不依不饶。他们每天都将折子呈上去,却犹如石沉大海,怎么也该知道皇帝陛下对此的态度了。当年兴王殿下奏请就藩之前,陛下也是同样的做法,对他们的忠言不闻不问。
于是,这些言官打算从益王殿下这一头入手,劝他主动奏请就藩。弟弟都主动奏请就藩了,陛下总不能不放罢。先前兴王殿下和岐王殿下上奏之后,即使百般不愿,陛下不也照样准了他们之国么?这回定然不会有例外。
可是,这些言官没料到的是----
益王朱祐槟便是那个例外。他瞧着温文尔雅,待人温和有礼,根本不像是贪图享受或者流连富贵荣华之人,但他却偏偏对就藩一事装聋作哑。
刚开始,这些言官给朱祐槟写信,言辞恳切地劝他赶紧奏请就藩,以保全自己的声名。不然,一直留在京城不肯离开,只会坏了他在朝臣中的形象。若是惹得人人厌恶,指不定连封地都选不了好些的,只能去苦寒之地熬着。
朱祐槟接到那些信,挨个地回信谢过了他们的关切,然而却迟迟没有奏请就藩的意思。言官们急了,有性子格外躁动的,便索性在休沐的时候直接去拜会他,当着他的面慷慨激昂。朱祐槟含笑听完了,很是礼贤下士地将他们送出门去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