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应当没事。”张清皎微微皱着眉,看着谈允贤轻轻地给小家伙按揉,“应该是这段时日我太过担忧,情绪不稳定,也影响了他。加之这两日炭火生得有些太足,谈娘子说他有些燥火之气。”
朱祐樘这才舒了口气,宽慰她道:“一切进展顺利,坤宁宫内外也安排得很妥当,卿卿便不必太过思虑此事了。不过,照我说,他之所以烦躁应当是因着燥火之气,而不是受你的影响。故而,你也无须因此而自责。”
闻言,张清皎勾起唇笑了,眉眼间的担忧与闷气也消散了不少:“我从刚才便想着,应该更心宽些才是。至少在哺乳的这几个月间,别动太多的心思,也别管太多的事。大面上维持现状即可,若有想做的事,推后半年也无妨。万岁爷觉得呢?”
“若非紧急之事,推后些自然无碍。”朱祐樘颔首道,“之前看玉牒时,你禁不住为国库操心,我便觉得不该让你这时候细看的。这些事都是长远之计,须得徐徐图之,此时此刻很不必多思多虑。”
“我替国库操什么心啊。”张清皎挑起眉,“这是万岁爷该操心的事,我才不会越俎代庖呢。”她当时只是被那庞大的吃闲饭的人口给惊住了,觉得国库迟早都会入不敷出,替朱祐樘与朝廷上下的官员觉得不值当而已。辛辛苦苦一整年,最终却始终无法充盈国库,边防赈灾等等都捉襟见肘,这日子哪能过得下去呢?
“是,这都是我该操心的事。”朱祐樘苦笑道,“若是卿卿见不得我忧虑过甚,可得帮我参详一二才好。这件事说是国事,其实也算是家事。咱们是宗子宗妇,怎么也得处置族中的事罢。”
张清皎满脸怜惜地望着他,轻叹道:“眼下我这宗妇能替他们做的,便是给他们选一位合适的王妃了。”娶妻娶贤,说不得不仅可预防“谋逆”,擅长持家,还可教养出宽容爱民的好儿女。这回留下的王妃候选人,当以“德”为上。
皇后娘娘所认为的“德”,自然并非女德,而是正直与敏锐。正直之人不会肖想不属于自己之物,进退有度,心中自有是非规矩;敏锐之人不会迂腐,而是懂得迂回行事,用最适当的方式无声无息地对周围施加影响。
************
数日后,经过几位大长公主初选,共有十五位良家子被举荐,暂居光辉殿内。因周太皇太后与王太后都觉得邵氏似乎确实有些着急朱祐杬的婚事,便定在年前终选。两人挑了腊月二十六作为吉日,将张清皎、邵太妃、张太妃以及重庆大长公主、嘉善大长公主等都唤去仁寿宫一同参详。
因在场的都是长辈,张清皎并未出声询问那些良家子任何问题,只是静静地听着,仔细地观察与端详罢了。周太皇太后、王太后细细地问过这群良家子,时不时还让邵太妃和张太妃也问几句。众人一片其乐融融,言语之间仿佛是觉得这个也好,那个也好,定哪一个都必定是好媳妇。
等到良家子们告退后,周太皇太后笑道:“虽然觉得这些孩子都甚为不错,但怎么也须得将最出挑的留给咱们自家的孩子才是。先给杬哥儿他们兄弟四个定下,再择取藩王妃和郡王妃罢。”
王太后点头接道:“从年纪来考虑,适合杬哥儿的应当是蒋氏、李氏和刘氏。蒋氏是武官之女,性情豁达;李氏是县丞之女,娴静温柔;刘氏虽只是举人之女,但谈吐也颇为出挑,是个活泼爱笑的。这三个孩子都甚是不错,便由母后来选一个罢。”
“邵氏,你觉得呢?”周太皇太后瞥了瞥邵太妃,问。
尽管邵太妃很想给儿子做主定下她喜欢的儿媳妇,可在这种时候她还能如何回应呢?“臣妾哪有甚么见识?只觉得每一个姑娘样样都好,选哪一个都像是不错。一切听凭太皇太后娘娘做主就是。”
周太皇太后沉吟片刻:“杬哥儿别看功课不错,尤喜读诗与练字,但性情也是颇为活跃的。若是将李氏给他,怕他会觉得李氏太过安静了些。蒋氏性情沉稳,气度甚为不错,识文断字也不差……”
张清皎顺口接过话来,笑道:“是呢,蒋氏是武官之女,想来性情定然也飒爽得很,与兴王倒是颇为相似。只是孙媳觉得,她性情里似有些过于坚持之处,又仿佛有些强势,恐怕往后过日子时难免有些磕磕碰碰。”
不知为何,她第一眼见到蒋氏时,心里便有些微妙的不舒服。有时候,人与人的缘分便是如此奇妙,只能用气场不和来解释。既然直觉告诉她,她与这蒋氏恐怕很难相处,又何必让她成为兴王妃呢?横竖便是做不成兴王妃,她也能做藩王妃或者郡王妃,其实身份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,只是两人日后不必再相见罢了。
王太后注意到皇后对于蒋氏的不喜,心里仔细想了想蒋氏方才的对答举止,忽又想起了她的出身----她知晓,皇后心宽,定然不会因着蒋氏出身武官之家而有什么不满。不过,即使在民间,家中长辈亦会有所权衡,绝不会轻易让次子媳妇的出身超过宗妇。这种顾虑是有道理的,谁知蒋氏心里是如何看待比她出身低却比她身份高的皇后的呢?
思及此,王太后也道:“这倒是,听说蒋氏事事都自己拿主意,可见性格确实较为要强。母后不如再考虑考虑刘氏?她也是书画俱佳,又开朗爱笑。儿臣只是看着她,便会情不自禁地想跟着笑起来,将她选作儿媳想必每日都会过得高高兴兴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