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梁爷爷说了,贵妃娘娘照顾他这么些年,恩情大如天。唯有每年都让贵妃娘娘第一个尝尝自家故乡的土物,他才觉得略微能回报些许娘娘的恩情。这不,新会的荔枝刚熟,梁爷爷便差人快马加鞭地送到了京城,为的便是让娘娘展颜一笑。”梁芳派来的小太监也是个伶牙俐齿的,生得又清秀端正,怎么瞧着都不让人厌烦。
“我知道他是个好的。”万贵妃道,随意让人给了这个小太监一些赏钱,便打发他回去了。给她送过珍宝讨她欢心的人已经是数也数不清了,成化皇帝陛下且不提,宫内便有众妃、太监与宫女,宫外更有大臣等等。这些人中,梁芳是最为合她心意的。毕竟,珍奇珠宝易得,反倒是荔枝这样的时令佳品更难得些。
这时,便听外头太监传“万岁爷驾到”,万贵妃懒怠起来去迎,依旧倚在长榻上。进得殿内的朱见深早已见怪不怪,自己在长榻边上坐下,握着万贵妃白皙丰腴的手,絮絮叨叨地说起了最近他的所见所闻。
诸如大旱的奏折如雪片一样飞来,让他下罪己诏的奏折更是接二连三,仿佛他才是这场大旱的罪魁祸首一般,连内阁与司礼监都压不住。他怎会心甘情愿地承认自己错了?更不可能如文臣们所愿,写什么奇奇怪怪的罪己诏了。于是,为了缓解旱情,他便听从了李孜省的建议,虔诚侍奉玄武大帝,只求降下一场雨。只可惜,李孜省以外的那些道人却是不堪大用,这场旱灾似乎也并非玄武大帝一位神仙能解决。
“正好,梁芳那老货向朕举荐了一位得道高僧。据说这位高僧有法子解大旱之事,朕便让他将人带过来,好教你也见见高僧,得些佛缘护佑。”
“陛下事事都想着臣妾,臣妾心中实在欢喜。”万贵妃笑道,亲手剥了一颗荔枝,塞进了朱见深的口中,“说起来,李仙师不也是梁芳举荐的么?既然他说是高僧,应该便是像李仙师那般法力高强的人物了。说不得,这回的旱情当真能缓解呢?”
朱见深最想听的便是这种话,不禁龙心大悦:“还是贵妃最明白朕的心思。”
不久,梁芳便领着一位年约花甲的老僧来了安喜宫觐见。朱见深定睛望去,只见那老僧生得慈眉善目,眼底含笑,口中轻轻念诵着经文,与他之前数年封的那些肥头大耳的藏教喇嘛全然不同,看上去果然是一位得道高僧。
“贫僧继晓,见过陛下与贵妃娘娘。”老僧双手合十,不卑不亢地行礼道。
“大师请起。”朱见深亲自将他扶起来,“听说大师修为高深,有法子解目前的旱情。若是当真旱情可解,我愿为大师造一间佛寺,给寺中的佛像与菩萨像塑上金身,并封这间佛寺作为皇家寺庙,享用我国朝延绵不断的香火。”
“陛下若是有心,不如现在便造佛寺,向佛菩萨示以虔诚。”继晓不紧不慢地接道,“大旱这样的灾异,唯有佛菩萨显灵才能解。若想佛菩萨显灵,最好的法子便是在合适的地方修造寺庙。佛菩萨见陛下诚心诚意,自是不吝为陛下降下福报。”
朱见深这些年也没少修造什么寺庙道观,为的便是向漫天神佛展现他的“虔诚”。如今听继晓这般说,也毫不意外。若是修造一座佛寺便果真能够让佛菩萨显灵,立刻降下雨来----别说一座佛寺了,造十座八座他也愿意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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棉花胡同,张家。
骄阳烈烈,张清皎立在屋檐下,望着院子里一字排开的数个大陶缸,眉头轻皱:“水云,去打听打听,胡同内的水井都要枯干了,左邻右舍究竟是如何取水的?平沙,带上两匹雪青色缎子去姑母家走一趟,替我问候姑母。”
两个丫鬟脆生生地应下来,各自出门去了。这时候,书房门响起吱呀的声音,张鹤龄从里头探出了脑袋,满头都是大汗:“姐姐,太热了,热得我都坐不下去了。不想再练字了,就想吃井水湃过的西瓜,还想吃姐姐以前做过的绿豆冰沙。”
“如今家里哪有甚么冰?外头井水也干了,上哪儿去给你湃西瓜?陶缸里的水倒是凉的,但还不够凉爽,也湃不了西瓜。”张清皎抽出绣花帕子,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,“若是实在觉得热,便略打一些水擦一擦身子,好歹也能清凉一些。不然,你便去正房里待着,让玛瑙给你打扇子。”
她话音未落,小家伙就撒腿奔到了一个大陶缸前,满脸跃跃欲试:“姐姐,扇子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,擦身子也不够凉爽,我就想跳进去水里头泡着!”
“那可不成,这都是咱们家平时喝的水,用来救命的,可不能让你随便浪费。”张清皎道,带着垂头丧气的小家伙进了书房。书房里确实热得像蒸笼一样,便是将门窗都打开,亦是没有一丝凉风。她查看着张鹤龄写的大字,称赞了他几句,小家伙也一付无精打采的模样,热得连人都有些恹恹的。
“你究竟想待在书房里,还是去正房?”
“正房……”
“去罢,睡上一会儿,就不觉得太热了。”作为自后世而来的人,张清皎觉得如今的体感温度尚在可忍受的范畴之内。要知道,日后神州大地上动辄都是火炉城市,北京尚且排不上号,更不用提如今周边环境尚佳的京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