戴义将九位姑娘分别安置在东配殿、南配殿、西配殿中住下,正殿则特地空了出来。张清皎住在东配殿的左一间,与她同住的还有同出兴济县的县丞之女刘娘子,以及静海县主簿之女何娘子。两位武官家的姑娘和两位举人家的姑娘住在南配殿,分别是焦娘子、周娘子、陈娘子和林娘子。而万喜夫人选出的两位姑娘卢娘子和王娘子都住在西配殿。
尽管南配殿里挤了四个人,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想去西配殿住。西配殿的两位因出身较低,没有足够的钱财打点宫女太监,自是不知万喜夫人究竟是什么来路,与她沾上边并不是什么好事。她们更不知道,自己早便被戴义算成了凑数的,索性便让她们单独住着。
“今日刚入宫,九位娘子便先安置罢。”戴义道,“明日会有女官前来,细细地给诸位教一教宫里的规矩。之前学的礼仪也不能有任何疏漏,否则若是在贵人面前失礼,那可不仅仅只是落选而已。”
众女齐声答应,在小宫女们的殷勤伺候下,各自回到殿中安置行李。张清皎正将梳妆盒从箱笼里取出来,忽听得门前传来一声轻唤:“张娘子。”
她打开门,刘娘子笑盈盈地立在外头,眼底光芒流转:“咱们都是兴济的同乡,能一同走到如今也算是缘分了。许是张娘子性情内敛,而我又过于跳脱的缘故,先前竟一直没有机会多说说话。如今咱们同住在东配殿,彼此距离也不过是几步路的功夫,若有闲暇,张娘子可千万别忘了来寻我聊天。”
“若刘娘子不嫌弃我沉闷,也不嫌弃我不会说话,我自是想与刘娘子谈天说地的。”张清皎微微弯起唇角,眉眼间透着温柔,“便是旁的不好说,咱们也可一起讨论琴艺,或者回忆咱们兴济县的风土人情啊。”
“张娘子说得是。”刘娘子回道,亲亲热热地把住她的手臂,“同乡之间的情谊,原本便是极为难得的。如果咱们能守望相助,自是更有益。我呀,在家中的时候便听说过你们张家了。你是不是有一位从姊,嫁入了县令家?我随着母亲见过她不少回呢。”
“这可真是缘分。”张清皎笑道,“瑜姐姐嫁入县令家也有两年了罢。”
两人手挽着手说了些话,时不时便传出笑声,感情迅速升温。同样住在东配殿里的何娘子静静地听着她们说话,时而模糊,时而清晰,却不难猜出她们在说些什么。听着听着,她忽地轻轻嗤笑了一声。旁边忙碌的小宫女压低声音问:“娘子这是怎么了?想起甚么有趣之事了么?”
何娘子似笑非笑地轻声回道:“确实有趣。同乡之情,可不是一回两回套近乎就能得来的。一个正寻找合适的绿叶配她那朵红花,一个看起来温软好欺负实则半点不可能吃亏。还不知以后她们能闹出什么事来呢。”
听戴义禀报说,良家子们都已经在光辉殿安置后,周太后便派遣了一位心腹女官前去探看。女官细细地观察了一整天,瞧着姑娘们如何修习宫中的礼仪规矩,如何用午膳、喝茶、吃点心等等。回来后,她对姑娘们都赞不绝口,唯独不提万喜夫人选中的那两位。
在周太后看来,这回选的良家子也只有七位罢了:“你这么一说,我真想尽快见到她们。”
“太后娘娘,按照祖宗成例,这些良家子须得在宫里住上一个月。由内官宫女仔细观察她们的言行举止与性情,确认与以前无异后,才能让她们前来觐见。此外,东厂与锦衣卫都派了人去她们的故乡打听她们的家事,必须完全核实无误才好。”戴义回道,“等他们回来禀报,再最后甄选也不迟。”
“在甄选之前,我须得细细想一想,究竟是何等性情的女子才适合二哥儿。若是给他找了个冤家,往后的日子可少不了折腾。二哥儿性子好,我可不能让他受委屈。”周太后叹气,“可要是找了同样性情好的,我又怕他们俩一起受委屈。”
戴义不由得笑了:“太后娘娘一片慈心,若是千岁爷知道了,必定依旧是那句话----太后娘娘挑的,他都觉着好。不过,老奴斗胆揣测万岁爷的意思,应该是以婉柔贞顺为要。”
“呵呵。”周太后不由得冷笑起来,“他看上的那个宫婢,甚么时候‘婉柔贞顺’了?皇后不够温顺么?可他喜欢么?坤宁宫眼看着就要变成冷宫了,倒是安喜宫,整日整夜的都热闹得很!唉,若是二哥儿明言,他究竟喜欢甚么样的姑娘,我便好挑了。好不容易才大婚,总该让他如愿才好。戴义,若是甄选的时候让他在旁边瞧着,可妥当?”
“这……”戴义微微苦笑。给太子选妃的时候,太子在场,这可是没有先例的。
周太后瞥了他一眼:“罢了,罢了,我也不为难你。还有大半个月呢,你去清宁宫好好打听打听,二哥儿究竟心仪何种性情的女子。若是打听出来了,我重重有赏!”
“……老奴领命。”难道这便不是为难么?竹楼先生表示,这种突然加派的活,他真的不太喜欢。
片刻之后,清宁宫里的朱祐樘便等来了好几年不曾来过的竹楼先生。好不容易才见到这一位私下过来,他自是赶紧拿了自己最近练的楷书给他瞧瞧。谁料到,戴义朝着他行礼后,连看也不看他练的字,直接道:“千岁爷,九位良家子皆已入宫,在光辉殿安置了。太后娘娘差老奴来问,千岁爷究竟属意哪一位为太子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