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悄无声息地笑了笑。
五更时,落下一场雨,刘云谦一早醒了,看着窗户纸慢慢发白,天一点点亮了,只是阴阴的,水分末干似的,起身拉开窗纱一看,只见苍台露冷,地上阶前,点点润湿的痕迹。
正看时,听得门外春秀轻声叫道:少爷,少爷。
刘云谦下床开了门,春秀拎着一壶水走进来,一边在洗脸架前倒水,一边说:厨房里的汤嫂只说少爷还没起身,我说定然起了,她只是不信。
云谦笑了笑,问道:太太起来了吗?
春秀替他绞了脸帕,热气腾腾地递给他,一边说:还没有,太太一早吩咐过的,早上我只在少爷这边侍候,她那边有李妈呢。太太昨天歇得晚,这时只怕还没起。
一语末了,只听李妈站在院中说:春秀,太太问少爷起来没有,若是起来了,叫请少爷过去,一起用早饭哩。
春秀与云谦相对一笑,打帘子出去说道:李大娘,你这声音几个院子里都听得到,你老人家就不能轻声些?
云谦隔着房门说:李妈,你说给太太,我这就过去。
“云谦,前日在陶家大小姐,你看如何?”吃罢早饭,娘儿两个坐着,刘太太突然问道。
刘云谦道:太太的意思是什么?
你莫和我装,自然是要替你结亲。
刘云谦起身走到窗前,见案头一盆海棠开得艳丽,心底里仿佛针扎了下似的,只盯着那花看,嘴里却道:太太觉得好,订下就是了。
刘太太道:这是什么话?如今不比从前了,儿女的婚事做父母的也不能全部包办啊。
刘云谦觉得那海棠红得刺眼,恨不能将那花瓣一顿撕碎了才好,听到刘太太这样说,回过头来笑道:太太怎么这样开通了?
刘太太看他口里说着话,眼睛却死盯着那海棠看,叹道:云谦,你的心事我明白,你只说终身已经误了,这亲事就由得父母做主了,是不是?
云谦顿时垂了头,只听刘太太又道:当日那事,本来也怪不得你,海棠。。。
云谦抬起头来,白着脸道:太太,你莫再提这个人,我这心里,早忘了这人了。一边说着,一边伸出手去,将那海棠花摘下一朵来,慢慢儿揉搓成一团,指尖染成血红一团。
刘太太眉尖儿轻轻地皱了下,咬牙道:这事过去这样久了,我实话对你说了罢,海棠是自己愿意的,我和老爷并没有逼她。可怜你一片痴心,哪里知道她竟是那样的女子?
刘云谦在椅子上坐下,轻轻一笑:太太,你也忒小瞧了云谦,你当我心里依然放不下她吗?事情过了三年多了,要死要活的早就完结了,你不必操这个心。
那你这些日子为什么这样无精打采的?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。
云谦低头想了半日才说:太太,我的心事也难说得清,前儿我在商业场,曾见着她的,身后跟着两个马弁,好威风好杀气,她自己花枝招展,满面春风。太太,我就明白,她跟着我末必这样风光,你和父亲那样做,也还算是为我好。我并没有怪你们,只是我这心里,是真正将这男女之情瞧淡了。
刘太太怔怔听着,见云谦脸上只是一派云淡风轻,那里还有半点当年那寻死觅活的劲儿?
只听刘云谦继续说道:你们要替我结亲,只要太太你看得中的,儿子就没话说,你就替我接个妖怪回来,我一般地与她举案齐眉。只一件,我怕那些繁文缛节,一应大小事,我是一概不管的。
刘太太听到这里,才算是听到一句真心话,笑道:如此,那我就做主了,陶家这门亲,原本也是老爷提的头儿,你即答应了,那么我就去办。只是,云谦,你当真同意了?不要到时候来怪我,那将来我难见你亲生母亲。
刘云谦站起身来:太太放心,云谦三岁失母,这么多年来,早忘记太太你不是云谦生母这回事了。
他一边说着,一边掀帘子出门,却与春秀撞个满怀,那春秀脸儿顿时涨得通红,刘云谦看了看她,对刘太太道:太太,这事就样办吧,今我和周报社长约了见面,中午就不回家来了。刘太太问:你是要去报馆做总编了?
云谦回过头说:是,情面实在却不过,先去混混日子吧。
刘太太追出门来,看云谦早走到院门处去了。她发了回呆,这才回身唤春秀道:将这盆海棠挪出去。当心些儿,这花看着好看,叶子却是有毒的。
4
少城公园内正办菊展,刘云谦同了周报的社长在公园内的茶馆里找了个座,叫伙计泡了茶,两个人慢慢地说着话。碧空如洗,各色菊花开得艳丽,公园内游人如织,茶馆内有瞎子在唱曲文。
胡琴声中只听得那瞎子唱道:贾宝玉到潇湘泪如雨下,秋风冷苍苔湿满径黄花。。。。。。
凄凉的曲调被闹嚷嚷的人声扰得时断时续,张社长见刘云谦侧耳在倾听,便问道:云谦,你喜欢听这个?
刘云谦摇摇头说:也不是喜欢,倒是他这曲调,颇有凋伤之感。这几句听来还不错。张社长便道:他这不算什么,要说宝玉哭灵这一出,常有名伶演出的,不过,要数九庆班的小吴老板唱得那才叫好。
刘云谦见他一张本来平板的脸说到此时竟然表情生动起来,随口问道:小吴老板?还有大吴老板不成?张社长来了兴致:你不知道?九庆班两个角儿,都是吴梅玉老板的弟子,大的叫吴青墨,小的叫吴青砚。一个生角一个旦角,这些日子在省城红得发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