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哈!”晏冉声音尖锐的道:“夏大宗主不是站在九大派那边的吗?不是说,要除魔卫道吗?怎么突然改了心性——不仅救了我这鬼门余孽,还屈尊降贵的照顾了这么多天?”
“并非……”夏清涵顿了顿,欲言又止,见晏冉一身伤痕,怒气冲冲,愧疚之意涌上来,只觉再说什么都是推脱辩解,她本就不善言辞,如此更无话可说。
“怎么不开口了?咯咯,我还等着夏大宗主您给我这个余孽讲大道理呢——你们中原人不是最会讲道理吗?不是最喜欢教化我们这些外来的粗鲁蛮子吗?”
夏清涵眼前的人双眼通红,语气尖锐,满身戾气,让人觉得……有些陌生。
晏冉胸口起伏不定,狠狠的盯着她,这个人是中原人!她手上沾着她族人的鲜血!她负她!她负她!她负她!若是她还有气力在,她一定立时捏碎这人的手腕,然后用刀宛出这双该死的招子,割去口中哄骗过她的舌头,然后、然后——杀了她吗?
晏冉呼吸一滞,真的、真的要杀了她吗?血红的双眼慢慢褪去,情绪也一点点稳定下来……然后她对上那双此时此刻满是担忧的眸子。
夏清涵在意她?担心她?晏冉暗里嗤笑,一股涩会难言的恶意爬上心头,晏冉审视着咫尺之间的这个人,冷冷勾了下唇,慢慢松开钳制夏清涵的手。
“讲实话啊,最开始九大派围攻鬼啸岭的时候,我还不知道你也在里面……我一直以为你还好好的在竹林里头弹你的琴,养你的花。我那时候虽恨极了九大派卑鄙狡诈,却不曾怨过你分毫——直到偷袭后方的陈良回来告诉我,其中有个使剑的白衣女子,似乎懂我鬼门招式,需谨慎留意时,我才意识到,你也来了……也对,你本来就是九大派的人。可我那时叫猪油蒙了心,哪怕知道你夏大宗主就在外面,帮着九大门派做事,还是气恼急了,性子发作,不顾鬼王的命令也要去见你,当面问问你来这做什么——若是来杀我,我就抢先杀了你,宛出你的心肝来泡酒;若是稀里糊涂的跟着来了,那我就打发你回去,日后再慢慢同你问罪……”
“我身子虚乏,当时不晓得已经中毒,只以为是连日退敌疲累了,也不在意,便一人独往,谁想行至路半便遭了伏……记得我给你讲过,我的名字是个臭书生起的吗?这人就是陈良,身上有一半你们中原人的血,以前还教过我读书写字,又爱酒又臭美,平素还总喜欢为中原人说好话,可惜为了掩护我,最后的死相不好看,叫十来个小辈分肢断首,活活剐成r_ou_泥!”
“不过这些离夏宗主太远,估计没什么感触吧。啊,对了,我记得当时去后方抢道的人里,有不少十来岁的孩子,不知死在夏宗主手上的那些鬼门弟子是何模样?是不是小个子,瘦胳膊,连刀都提不起来……夏宗主想起来没?”晏冉恶劣的观赏夏清涵除了对自己的愧疚外,一点点苍白的脸色和僵直的身体,放慢语速道,“那些孩子连谷都没出过,能做下什么恶行?就这么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了……”
“托了九大门派和您夏大宗主的福,鬼门上上下下三千余人,不论善恶,都死在鬼啸岭里,少的想必是喂给蛇虫果腹,老的恐怕被剁碎了做肥料——嘻,三千余人,尸体叠着尸体,堆得像小山一样高,这般盛景,夏宗主在别处见不到吧?”
“别说了……”夏清涵闭了闭眼,她知道围攻鬼啸岭是为了排除异己,知道各门派有利益牵扯,知道胜得不光彩……可晏冉把那些滥杀的场面复述出来,夏清涵心口沉甸甸的——晏冉没有说错,她是帮凶。夏清涵试图压下那份负罪感,可脑海里那些泡在湖水里溃烂的尸体历历在目,尸体腐败的恶臭挥之不去……那都是她亲眼所见的!不知被无力、愧疚、自责的情绪折磨了多久,再睁开时,夏清涵神色委顿疲惫。
晏冉却还是不满意一般,粗鲁扯开缠在自己肩颈胸口的绷带,抓起夏清涵的手按在自己胸前狰狞狼藉的伤口上,轻佻戏谑的道:“后面还有更j-i,ng彩的地方呢,比如沙雅姐姐是怎么被牲口亵渎的,比如逍遥岛的弟子是怎么拿我们狩猎取乐的……你瞧啊,这些伤口都是那些正派人士送给我的——嘻,这两处是唐门□□s,he的,这一处是青城派的‘举善荐贤’……那些人不急着要我的命,说是要拿我逗乐,看我能挨多少下,能跑多远……”晏冉带着夏清涵一处处摸索那些伤口,掠过凹凸不平的创面,一些伤因大幅度动作而开裂,温热的血染上夏清涵的指尖。
夏清涵颤了下,猛地抽开手,哑着嗓子道:“够了!……别说了……”
“啧……故事才讲到一半,夏宗主就不想听了吗?”
“对不起……”很久后,夏清涵避开晏冉戏谑的视线,倦怠无力的闭上眼,低声喃喃。
像是恨意得到了一丝宣泄般,晏冉快慰的笑了,目光冰冷。
☆、第 17 章
晏冉由来难缠,此番自然更甚。
除了那些夹枪带木奉的言辞外,但凡寻得一点发作余地,必要给夏清涵难堪。
不过半月,夏清涵就消瘦下去了一大圈,对着晏冉,宽慰安抚少了许多,大都保持着沉默不语,眸子静无波澜,纵着晏冉时不时的迁怒,由着她撒气。
对着一根没反应的木头发火,再大的怨恨时日久了也得偃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