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有那一人而已……——
北堂,男也好,女也罢,我喜欢的,从来都只有你一个。
沈韩烟一手执了银匙,舀了一勺香料洒进旁边的雕花香炉里,他有些自嘲地想,自己果真是太贪心了,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自己追随少年身影的目光已经悄无声息地变质,如许深情挚意?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才猛然惊觉自己对北堂戎渡的情意的?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不再满足于仅仅只是安静地待在少年身边,相伴左右?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会偶尔期望着,北堂戎渡的目光之中,会有着狂热与痴爱?
不能再想了。沈韩烟收回短暂的遐思,将满头黑发用一根玉簪挽起,道:“北堂,巳时已过,摆饭罢。”北堂戎渡抬头应道:“好啊。”一面捏着北堂佳期的小手,逗她道:“牙还没长全呢,等你能和爹爹一起吃饭,还不知要多久。”
一时间午膳摆了上来,都是北堂戎渡平日里爱吃的,北堂戎渡把女儿放进摇篮里,坐下举筷尝了一口酥皮芙蓉鸭,笑道:“还是家里做的菜好,在外头吃东西,总觉得味道有哪里不对劲。”沈韩烟拿起筷子陪他一起用,闻言便道:“那就多吃一些。”
此时春光浓浓,枝头的鸟儿成双,不住地鸣叫,北堂戎渡的脸在日光中白皙无瑕,唇角弯弯,是近乎温柔的颜色,领口的交掩处露出一抹深紫的衫领,头顶挽着黑髻,一支通透的碧玉簪沉静地固住发冠,沈韩烟只觉怦然心动,面上却只是温润如水,举筷夹菜,筷子上拴着的细细金链随着他的动作,发出极细碎的轻响。
北堂戎渡吃了一口菜,忽然静静打量一眼对面坐着的青年,笑道:“这衣裳是你头一回穿罢,好看得很。”沈韩烟淡淡微笑一下:“确是新送上来的。”北堂戎渡眼瞳清澈,以手托腮,认真道:“方才那书里写的与我颠鸾倒凤的一群美人,既是胡乱编的,也就罢了,若是把你也写进去,作那等淫姿丑态,瞧我不将那写书印书的统统揪出来,一个一个地把手全剁了。”
沈韩烟闻言,再看北堂戎渡含笑的面容,突然就想起自己曾说过的那句[你若是个女子,我会爱惜护佑你,你是男子,我会顺应循从你,总之怎样都好,反正这一生,只要你还需要我,我就永远跟在你身边],一时间心中蓦地一阵温软,手中的象牙筷已经有些拿捏不住,遂顺手放下筷子,伸手握住北堂戎渡的手,轻攥在掌心里,低声说道:“你不在一日,我便牵念你一日,你出门半月,我便念你半月。”北堂戎渡第一次听见他主动说这样的情话,不觉微微一愣,旋即有感而笑,道:“怎么忽然开了窍,也知道说些甜言蜜语了?嗯,我爱听得很,再说几句来听听。”
沈韩烟却已收回了手,笑道:“还闹,吃饭罢。”北堂戎渡也不继续玩笑,和他一起安生用饭,一时吃罢,沈韩烟便命人铺床叠被,安排北堂戎渡午睡。
室中幽香缠绕,北堂戎渡正沉卧绵绵之际,忽然听见耳边有人轻唤道:“……北堂,方才听人禀报,堡主已回来了。”北堂戎渡睫毛颤了几颤,睁开双眼,见沈韩烟正立在床前,便要了湿毛巾擦脸,一面坐起身来,从枕边取了用黄绸裹着的玉玺,打着呵欠道:“那我便过去了……”说着,把鞋套上,慢慢走出了房间。
北堂戎渡一路去了遮云居,却未见到北堂尊越,待问了下人,才知北堂尊越在凝翠殿,遂扭头便去寻他。
殿中左右垂着流苏纱幕,北堂尊越站在上首的玉阶间,身穿黑罗长袍,两臂的宽袖扎在护腕当中,高高在上,正负着手睨向大殿下方,眉厉似刀,薄唇微微上翘,道:“……把那老家伙带上来。”
片刻之后,两名青衣人架着一个须眉皆白的年老僧人自外面进来,一松手,那昏迷的老僧便倒在殿中冰凉的地砖上,手足处的衣料上皆是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迹,显然是被废了筋络,北堂尊越薄唇微动,金色的瞳孔中含着一丝冷笑,既而吩咐道:“叫少堡主来见本座……唔,不必了,都下去罢。”
话音未落,北堂尊越的目光已转向殿外,眼中似有笑容:“……怎么来了?”就见一个修长的人影正自外头走来,容颜如玉,自是北堂戎渡。
北堂戎渡进到殿中,目光经过地上那昏迷不醒的老僧时,不由得顿了顿,惊讶道:“……空真?”北堂尊越招手示意他上来,摸了摸少年的头顶,笑道:“这秃驴前番意欲掳你,令你我父子不得相见,眼下本座亲自擒了他回来,给你出气,可好?”
北堂戎渡愣了愣,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,不禁脱口问道:“我今天刚回来,就听说爹你五日前出堡……就是为了这人?”
北堂尊越满不在乎地随口应了一声,淡淡笑道:“唔,本座前时得知这老家伙回了婆罗寺,便快马前往,趁夜持剑杀了他满寺的秃驴,将这老和尚废了手足,带回来给你出气。”北堂尊越说到这里,眼内寒光凛凛,言语之间,杀气毕现,冷笑道:“敢让本座父子分离,不得相见,如此,本座便灭他满门贼秃,一个不留!”
北堂戎渡心下震惊,自北堂尊越只言片语当中,已描绘出男人仗剑单骑,乘月而至,如入无人之境,以一人之力,戮婆罗寺满门,若猛虎在山,百兽伏诛,四顾之下,群雄束手,这是何等的威势?——
心中有一个声音在道:……总有一日,我也必定会有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