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子。”
叶修筠面色凄然的继续说道:“后来,他寻到了机会……”
当年太子一脉惨遭灭门之时,王惟弈的舅父——勇冠三军威名赫赫的征西大将军见时局不利,通敌叛国。西族人本就骁勇善战,得大将军更如猛虎添翼,短短一个月内连夺王朝十几座城池,西北前线顿失屏障,边陲告急,直到新帝亲征死守边城,破敌十数万,这才压制住了西族攻势。此后王朝连年兴兵,劳民伤财,均因西族得大将军镇守,王朝军讨不到任何便宜,次次惨败,多年已过仍是无能收回失地。
王惟弈参军的目的,就是为了暗中联络舅父,以里应外合夺回江山。
“可惜,他还太嫩……”,叶修筠如此叹息着。
其实他们的命运,一开始就被掌握在了他人手中。
甚至包括他们之间的爱情。
叶修筠还记得,当年父亲面色阴鸷,大骂着他孽子,令他跪在阴森空寂的祠堂中。
而他只有流泪,断断续续地哽咽着,反复道我不能那么做,这会害死他的。
祠堂地砖冰寒坚硬,他跪了数个时辰,膝盖冰冷麻木得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般。灵台上叶氏先祖的灵位层层叠叠的耸立着,如同一座座巨石重重压在他的头上。
叶将军骂他孽障,道你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。一将功成万骨枯,血里火里挣出来的江山万代,岂容得下你一人儿女情长。为家族为王道为百姓,王惟弈都必须要死。
叶修筠辩驳,道王惟弈有帝王之才,又有着皇族最正统的血脉,为何你们不能拥戴他,帮他夺回那本属于他的东西,而却要助纣为虐,为了那些卑鄙无耻篡夺皇位的乱臣贼子而伤害他。
叶将军摇头,道你已经长大了,如此浅显的缘由,你应该看得出来的。
叶修筠流泪道我不懂。
叶将军反问,你能够保证不费一兵一卒,就助他夺取江山吗?你能保证征伐过程中,没有任何百姓伤亡吗?帝王的宝座,本来就是要踏着鲜血和白骨才可登上的。若是现今帝王庸碌残暴,民心所向,他兴许能将伤亡减至最低,但如今的帝王勤政好民,不论这皇位来得是否正当,他仍旧是一难得的得道明君。新帝根基在短短几年中已然稳固,王惟弈若兴兵,只会造成双雄割据的局面。他兴,百姓苦;亡,百姓也苦。上位者的一举一动左右着数万人的生死,而你要明白,最无辜的往往是百姓。
一边是王惟弈一人性命,一边是万人生死,孰轻孰重叶修筠自然知道。然而他是人,不是个用来衡量利害价值的器具,他有血有肉,有思想有感情。虽然伦常站在了另一边,而他的心,却容不得任何人左右。
叶修筠咬着牙,狠下心道自古天下分久必合,合久必分。王惟弈不争,自会有别人去争。再说战场之上刀剑无眼,生命卑贱如士兵足下践踏的尘埃,而后世之人只会仰慕先人流传下来的赫赫战功,那些流逝的生命则不值一哂。父亲,是人总会死的,或死于非命,或老死家中,都是没有任何区别的。
叶将军沉声问他,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?
叶修筠坚定答是。
前一刻还平静着的叶将军突然盛怒起来,如同疯了一般,拳头劈头盖脸的揍向叶修筠。咆哮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,你太令我失望了。
叶修筠没有躲,结结实实的受了那些拳。他的身体倔强着,而面上却早已泣不成声:
杀了我吧,你还不如杀了我……
叶将军道,如果杀了你能解决问题,我断不会多留你一刻性命。
叶修筠道,那就维持原状,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。我会劝他放弃皇位的,只要能留他一条生路……
叶将军无声的站着,古井深潭般不为所动。
叶修筠绝望了。他不断磕头,不管不顾即使额头被粗粝的地砖磨出血迹也没有停歇。他反反复复哀求着,求求你,父亲,求求你……
叶将军叹息一声,制止住叶修筠的动作将他扶起,握紧他的手,道你是我的儿子,而惟弈是我看着长大的,也算是我半个儿子。你们之间的事我一直都知道,他是个好孩子。但是,你再怎么求我也都是没有用的,若是我有能力左右的话,我……
叶将军正值不惑,还处于壮年。然而此刻,叶修筠第一次注意到,父亲双鬓竟不知不觉中已经爬满了风霜。他神色疲惫而无奈,眼角额头上的纹理深如刀刻,老人一般。
不是他死,就是大家都要死,修筠啊,你要明白,你要明白啊……
“我是饵,王惟弈同样也是。年少而手无实权的正统皇位继承人对帝王而言不足为惧,要引出的,不过是屡屡使王朝受挫的投敌将军而已。这场局摆了这么多年,王朝一直都掌控着王惟弈的动向,而我们竟没有一丝察觉。对于这件事,我的父亲一直都知晓,然而他也是一枚棋子,只能眼看我们一步一步落入陷阱,而无可奈何。”
不知不觉中时辰已近黄昏,阴霾雨天之下,室内更暗得不见五指。叶修筠起身掌灯,烛火摇曳,映出他苍白消瘦的面容。平静到近乎凝固的表情,也是心痛至极致的表情。
云渊听得入迷。他终于理解了叶修筠的抉择,他想着,即使是自己,落入那般境地中,也不见得能够超脱多少。
叶修筠继续讲着:“其实王惟弈后来也知道了,那么聪明的一个人,又有什么能逃过他的双眼呢。他虽是杰出的少年将领,上位者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