伍空了,她二人还未及迈出一步,便被身后热情洋溢的人群七手八脚轰入了离聚塔中。
离聚塔中昏暗一片,伸手不见五指。
据崇夫人所说,这仲裁者位于塔中最顶层。可四下里乌漆麻黑,连方才来时的大门也不曾见了,更别说有什么登顶的楼梯。
这种憋闷的感觉过于熟悉,水灵烟下意识握紧了封阵的手,寻思着四处摸索看看,“封阵······”
这阵字未等落地,忽地一道金光在头顶炸裂,投下一束灿如闪电的耀芒,顿时刺得人睁不开双眼。
“来者何人,报上姓名。”
水灵烟缓缓睁开眼帘,只见前方金光之外,落座一个清瘦的淡蓝身影,正在面前一方书案前运笔挥毫。书案前,一杆细如牛毛的檀香露出一点红光,袅袅青烟幽幽萦绕。暗影之中,看不清书案后那人的容貌,但诺大厅堂,想必便是这离聚塔中的仲裁者。
“封阵,水灵烟。”封阵于旁侧不卑不亢回道。
仲裁者并未抬眼,依旧冷冷淡淡无情无欲不喜不忧询道:“一炷香为限,来者有何所托所求。”
这个声音虽听着寡淡无味,就像地府中执掌阴阳生死簿的判官般无情,水灵烟再次听过后,却是禁不住打了个寒战,浑身不住地颤栗。
“我二人误打误撞闯入此间,但求······”
封阵依着心愿未等言尽,手心处当即传来冰冷的触感,且手臂在莫名其妙地抽搐。如此怪异,扭头一看,身旁之人竟瞬时如魔怔般失了心魂,浑身正剧烈颤抖,红着双眼死死盯着前方仲裁。
封阵不免惊诧,“你,你这是?”
只见她情难自抑,抖着下颌颤道:“羽叔?”
突如其来此称谓,竟是冲着面前仲裁者,封阵更为惊诧回望,那暗影之中正襟危坐之人,根本不为不所动,奋笔疾书间似乎微微蹙了蹙眉,“来者自重,有求但说无妨。若诚属实,本君自当断明公道,不必攀缘附会。”
“羽叔,你,你怎么会在这里?你在这里,过得,可还好么?烟儿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到你,你可知道烟儿这些年来,有多想念你······”道及此处,热泪奔涌而出。
暗影中,笔锋与纸面缠斗的“沙沙”战响暂歇,那个清瘦的人影向桌案后稍稍分离些许。
虽然时隔多年,但那个身影,那个声音,那些人之初起的温柔,水灵烟于心中铭刻了一生,断然不会降之散尽。
“羽叔,你看看我,是你最疼爱的烟儿啊······”她向书案前艰难挪出几步,想要去探个究竟,缓缓抬起沉重的一只手,只不过咫尺之遥,却仿佛隔了远古洪荒般触不可及。
五指未越及书案,暗中突然金光大盛,腾地激发出一股强劲的力道,连同她身后之人一道退散开去。
双脚脱离地面被击退于半空,身侧有人从背后将她揽住,再摔落时,却并未有半分疼痛之感。但曾经的亲近,此刻拒人千里,让她心中荒凉一片。
“羽叔,你可是,在怨我?怨我未能亲自为你手刃仇敌,怨我未能及时察觉我哥的痛苦,险些将他断送前程,又怨我认贼作父,不知悔过,误入歧途······”
“我知道你想我平平淡淡过完一生,可,可命不由人,我有太多的求而不得,怨念悔恨,行将就木。踏上这样一条不归之路,本非我意,本非我愿!若你还在这人世当中,便没有这一切的是是非非,我情愿在寻隐寺中,剃了光头做个和尚,做个和尚!”
仲裁者开腔淡淡道:“依你之意,是我的错?”
水灵烟倏然抬起头来,已是满面泪痕,“不,不!我只是,不明白,觉得很累,很累,没有人知会,没有人体会,觉得很孤独,孤独······”
“那你如今见到我,便想通了?轻松了?不觉得无助了?”
金光照耀之下,水灵烟看向漆黑暗中,怅然摇了摇头,“没有。而羽叔,好像变了,我熟悉,却又不认得了······”
仲裁者于暗中稍稍抬头正观,金光便在他面庞之上,将他的五官雕刻得异常分明,“古语总言,迎风一展幡。有人辩,是风动。有人辩,是幡动。世人总跳不出此魔咒,释然观者心动。人在世,本就生而孤独。生不带来,死不带去。你以为的痛苦,本不是痛苦。所有的一切,不过是场劫数。若要成佛,必要历劫。若要封魔,必当造劫。你以为有人可以代替你来尘世的千军万马,不必辛苦度日。殊不知,各人奔赴修罗场,就算神仙也不能幸免。更何况,是你的父母兄弟,亲友知交。他们只能陪你走一遭,成佛或者封魔,只在你自己的一念之间。俗世纷繁万千,不求做到最好,只愿心中无愧。若有缘,定记得珍贵二字,为上。”
水灵烟仰面望向那珍贵的一隅天地,疏忽一阵清风,吹灭了燃香上最后一丝红光。
袅袅余烟,悠然幻作片片剥落的金黄扇叶,扑簌簌飘然划过眼前。
跪在离聚塔外的银杏树下,回想方才箴言警语,水灵烟一时难以消化。她不晓得自己是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