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道这顿饭不应该是他用一句“你平时都喜欢看什么书”开场,如今已经聊到程子青小时候住的院子里有几棵树了吗?
于是严冬决定,把气氛搞轻松,就从“你觉得这鱼味道如何”开始。
没想到话说出口,却变成了——
“石诺肯定不是第一次见沈总裁,”大错已经铸成,严冬就算抓耳挠腮,也只能一错再错,“他打算借沈总裁的手反水?”
“可据我所知,事成之后,沈总裁也没什么能给他的好处,反而会多一个心腹大患。”程子青舌头有伤,不敢再喝汤,于是把汤碗远远挪到一边。
余光碰触到刚刚严冬递给自己的杯子,于是他顺手还了回去。
“那他们这是?”严冬接过杯子,目光却克制不住地瞟着玻璃透明的杯壁。
他觉得,老天也不算完全苛待自己。
程子青的唇印还隐隐约约烙印在杯沿,仿佛一个轻吻。
他趁程子青低头挑一枚鱼刺,轻轻地,把自己的唇覆了上去。
就像接吻一样。
程子青一抬头,正好见他举着杯子喝个不停,那表情近乎膜拜一般。
有这么渴?
“今天看到的事不要对任何一个人说。”他舌头受伤,草草吃了几口就丢开筷子,道,“免得打草惊蛇。”
严冬知道,这时候再说任何万金油开场白,都挽救不了这远去的话题,只能闷声应了。
晚上回去他就对着镜子狠狠给了自己一下。
让你抽风!
程子青被烫得不轻,自己从诊所拿了药粉来擦,一日三次,每次擦都刺痛得满眼泪花。
严冬见他每次擦完就赶紧找事情干分散注意力,心里万分愧疚说不出,某日晚上做饭的时候就提出帮他打下手。
程子青刚擦完药,药粉的苦味还在嘴里没化去,听他这么说也没有拒绝,把菜刀递给他,让他切蒜末。
严冬说是帮忙,其实从小到大菜刀都没摸过几回。好在只是叫他切蒜末,他一顿乱剁,切得还像那么回事。
一旁的程子青把西兰花择好,揭开锅盖,一起倒进烧好的热水中焯了一小会儿,见颜色差不多就用大漏勺盛了出来。眼前忽然多了个盛菜的大碗,他顺着碗沿看上去,严冬正冲他笑。
他点点头以示感谢,接过大碗把西兰花装了进去,转身时不小心蹭到严冬手臂,那人“嘶”了一声,下意识后退一步。
程子青不解地看着他,明明大夏天,厨房也不透气,耐热如自己尚且穿着短袖短裤,他却长袖衬衣一件,不热吗?
严冬也知道他看出不对劲,脑子里编了无数个理由跟他解释为何自己退那一下,可程子青倒油炒菜,一盘西兰花上了桌都没有再提这事一个字。
严冬一顿饭吃的不安生,心里疙疙瘩瘩别别扭扭,心想他那么聪明一个人,肯定看出来自己胳膊受伤,怎么竟能忍住一个字不说,连问问自己疼不疼都吝啬。
他跟程子青合住这么久,室友情分总是有的。程子青平时有个头疼脑热,自己比叶香山还着急,甚至他车祸胳膊受伤要换药,都是自己一次次开车载他去医院,绷带还是自己拆的呢。
他怎么就能对自己这么冷血!
严冬个一顿饭吃五碗的主生平头一回,吃了一碗就吃不下去了。
程子青见他撂下筷子便站起身,把用过的盘子碗筷都收拾到厨房,打开水龙头用水泡着。严冬这次也不怕他看见了,大大方方把衣袖挽起来,伸手要刷碗,程子青却忽然抓住他的手。
“等会儿再弄,你先跟我来。”他说。
严冬愣头愣脑跟着去了,程子青让他坐在沙发上,从电视下面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医药箱。
他心里一下敞亮起来,高兴的心情无法言表都想放声大唱《血染的风采》。
程子青完全不关心他脸上表情如何,把严冬的衣袖高高挽起,一层一层解开捆住伤口的纱布。越靠近伤口,血迹越多颜色越深,一看就没有专业人士为他包扎过。
他抬头看了严冬一眼,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:“怎么弄的?”
“让人砍了一刀。”严冬有点不好意思,毕竟像他这个年纪还打架,叫人砍在手腕上,不是什么光彩的事。
程子青把纱布丢进垃圾桶,伤口不算长,但很深,血肉翻卷,有些化脓的症状。他往药用棉上倒了些酒精,说:“忍着点。”
然后重重地按在伤口上。
“嗷!”严冬狼一般嚎叫起来。
不知道为什么,他觉得程子青好像有点生气——至于是生气他叫声太大震得耳朵疼还是生气他伤了自己,他怎么也想不明白。
有了第一下垫底,接下来的几下都不是特别疼,更何况程子青有意放轻力度,严冬倒是觉得疼得有点享受了。
“跟沈总裁手下那些人拼用不着你亲自下场,杜三足够了。”程子青头也不抬,“一次拼不赢就坐下来跟他们谈,休整好了继续打,香山并没有给你规定什么时候拿下沈总裁,你又何必着急?况且沈总裁这个人小气,手底下早就对他有所怨言,你跟他拼武力,还不如多斗斗心眼。”
严冬笑起来,声音里透着满满的暖意:“我知道。”
司机老张被人拷问了也就俩小时就招了,儿子要出国没钱,他不得不收了别人好处,故意害程子青。可他又不敢真叫程子青出事,于是只能尽量往自己身上撞。而收买他的人也查了出来,正是沈总裁手下,人称牛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