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瑟停下脚步,注视着面前与记忆中无比想象的面孔。
和大半个月前总是气定神闲的国王陛下不同,这个年轻人此刻看上去疲累不堪,下巴布满未及修剪的胡茬,紧落在自己身上的一双绿眸,闪烁着包含了太多复杂东西的渴求。
看到眼前密密麻麻的士兵,瞬间对一切了然地法师轻笑了一声。
“——布鲁兰的国王陛下,您连用自己力量守护这个国家的信心都没有吗?”
法师收回目光,从容不迫地向前走去。浩瀚如海的法师威能萦绕在他的周身,每一步踏下,都似有万千光华自他脚下散开。
两边的士兵自发地分开,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崇敬贯穿他们的身体,支配着他们臣服在地。
布鲁兰年轻的国王被那一眼、那一句话震慑得动弹不得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渐渐走出他的视野。
震耳欲聋的闷雷骤然炸响在天际,暴雨瞬间倾盆而下,前一刻还宁静温柔的夜晚,下一刻便露出狰狞的爪牙,疯狂地肆虐起来。
游走天际的闪电映亮昏沉的天空,冰冷的雨水灌交而下。而在猛烈的风雨声中,另有几道巨大的轰鸣砸落大地。
“——轰隆!”
“——轰隆!”
维克特转过身去,看到了那座高耸入云、屹立了千年时光的荣耀法师之塔,正在从上到下的轰然坍塌。
无数飞ji-an而出的碎石滚落,在暴雨中,激起一阵阵迷茫的水汽。
这座由征服王亲自建造,纪念*师费奥兰多的荣耀之塔,在这一刻,由*师亲手摧毁。
*
大雨磅礴而下,变小的龙身划破密集的雨幕,无声地跟随在法师的身后。
十几日前,巨龙立于高塔之上。它的脚下,陷入黑暗之中的宫廷正承受着它的怒火。
黑发战士立于它的身侧,抚摸着它的脖颈,眺望着远方,告诉它那个筹划已久、被迫提前,但势在必行的计划。
‘主人灵魂本源的伤势再一次开始恶化。如果无法及时阻止,他可能会永远这样沉睡下去。’
风拂起他的黑发,男人看向沉睡在龙背上的法师,蓝色的双眸中满溢着无法言说的温柔:‘我必须去一趟空无之境,而我需要你的帮助,荣恩。’
红色的巨龙瞪着竖瞳,不可置信它听到了什么。
‘不用担心,主人是元素法神亲自加冕的*师。只要到了那里,法神绝不会拒绝我的请求。’男人沉下眼帘,低沉的声音含着无比的坚定,却回避了身旁荣恩未出口的问题。
诸神是不会拒绝这样的请求,可诸神也不会为了一点点偏爱而干预命运的走向。除非有等价的东西,可以用之交换。这是适用万物的力量法则,而黑发战士,不可能不知道能够弥补灵魂本源伤害的对等物,最有可能是什么。
疼痛与酸涩弥漫在荣恩的胸口,它怒吼狂鸣,双翅愤怒地挥动,碎石与狂沙纷纷砸落到下方的y-in影之中。
‘……守护主人是我的职责,也是我的荣耀。’黑发战士宽慰地拍拍它的翅膀,语气轻松,还带着几分笑意,‘那样的结局,是我期盼已久的嘉奖。所以,亲爱的荣恩,你该为我感到高兴。’
高兴吗?
当他们历经万难、几次九死一生,穿越过无边无际的无妄海,来到空无之境后,它确实欢欣鼓舞过好一阵。那时它偷窥到元素法神对待战士的温和,偷存了天真的想法,以为萨尔与安瑟,会成为独一无二,可以避免那个法则的存在。
可当回归的路途中,黑发战士一天天衰弱下去,而对方竟然不管不顾,只一味赶路时,它敏锐的察觉到,那个结局也许真的避无可避。
红色巨龙心事重重地载着战士飞越云层与日光、穿过黄沙与雨林,历经暴雨与日晒,风尘仆仆地赶回了万塔之都。
而后,黑发战士在它面前毫不留恋地转身,一步步走向高台之上,半跪在沉睡的法师面前,一如他们缔结誓约最初的姿态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荣恩一边回忆不久前的记忆,一边望着安瑟的背影。失去萨尔的法师,出乎它意料的平静。他抱着战士,任风雨撕扯着他的白袍,步履稳健地一步步走出了万塔之都高耸的城墙,来到一片荒芜的原野。
从王都的中心到城池的荒野,这段路途并不短暂,然而法师抱着战士的手臂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颤抖,他仿佛将自己当成了这世间男人唯一可以依靠的凭仗,就连一丁点的犹豫,都不想再让男人感知到。
法师停下脚步,弯□子,用手指轻轻为闭着双眼的人理好额上的黑发,加固了下笼在男人周身、遮挡雨滴的光膜,选了块平整的区域,慢慢地将怀里的人在地上放平。
冰冷的雨水击砸着红色的鳞片,荣恩低鸣一声,飞落到战士的肩头。它低下头去,伸出舌头,轻柔地舔舐男人冷硬的脸庞。
相比起黑发战士在雨中的毫发无伤,法师浑身上下已经s-hi透,灰色的长发粘在他白皙的皮肤上,衬得那双金色双瞳之中的火焰更加明亮、沉静。
他挥动法杖,绿色的旺盛草木以r_ou_眼可见的迅敏,以他为中心向外散去,覆盖上原本荒芜的土地。
暴雨骤停,s-hi润的雾气蒸腾而散,美丽的紫月再一次显露身影,静静地投映下她柔和的光芒。
“荣恩,你留在这里守着萨尔。”
法师清冷的嗓音无波无澜,却含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决心:“我很快回来。”
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