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鱼识趣地关上了门,她用余光瞥到夏芝萱用手抹了抹眼睛。她默默地叹了口气。自从那次公主夜不归宿以后,公主整个人都变了,也不爱笑了,每天哪儿也不愿意去,就那么呆呆的。她自然听到过宫里的传闻,但她不信。不过,她也确实不敢问。
邓薇冲上前,她怎么也不敢相信,这个伏在案上一动不动的人,是不久前还和自己说过话的爹爹,是记忆中那个英勇正直的爹爹。
“快到上早朝了,老爷还没起来,呜呜······”一个小家僮边抹眼泪,便呜呜咽咽地说,“我就想着老爷肯定太累了,一时没醒来,准备进来叫老爷更衣收拾好上朝,就发现老爷已经······”他难过得说不下去。
失去重要的人时,很多人以为人的第一反应是痛哭,邓薇亲自体验了,才知道并不是那样。那是一种踩着棉花一般的感觉。整个人又软又被陷住,动弹不得。就像一把钝刀子慢慢磨着伤口,而不是一刀砍下去的锐痛。
邓青整个人伏在案上,手上紧紧握住笔,微皱着眉头,左手按住胸口处。
“爹,很疼吧······”邓薇轻轻地,轻轻地扶住了他的身子,当她意识到自己能触摸到他的时间越来越短时,便抑制不住自己悲伤的情绪大哭起来。
“管家,这些事我不大懂,还麻烦你,该去哪儿通报便去吧,这边的事交给你了。”伤心归伤心,邓薇明白,此刻哥哥不在,自己也必须当所有人的后盾,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垮的。
“是,小姐。”管家带着一众人走了。
邓薇小心地走上前,再看了看,爹爹的身下竟然压着一封信。
她小心翼翼地拿起,只见上面写道:
‘吾儿晟,一切发生得太突然,爹甚至来不及好好和你促膝长谈一次。留给我们父子的时间不是很多,爹嘱咐的一切事情你都要记清楚。
第一件,便是忘掉倾城公主。你与她今生无缘,爹知道你真心倾慕她,然而世间好女子太多,只要你能答应爹,爹定倾尽全力帮你找到心仪的女子。未来无论发生任何事,你都不要抱怨与反抗,有些东西一旦你去争,便注定输。
第二件,回来后以我年老体衰为由,请辞一切朝中事务,求陛下让我们寻宁静的一处,和你妹妹一同生活。哪怕你再有野心,也务必忘掉,如陛下不让我走,也求他务必让你走,带上薇儿,为她找个好夫婿。
第三件,是···
信写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,后面的笔迹有些模糊,看得出邓青的死亡是突然的。邓薇收起了那封信,她心中乱做一团。
所有的一切,似乎在那一刻全部破灭了,疑点实在太多。爹这些天经历了什么呢?从前他说邓家的男儿,就是死也要死在战场,死也是为国捐躯,为什么此刻却劝哥哥放弃功名只求宁静?到底发生了什么呢?为什么让哥哥不要迎娶倾城了,难道那个谣言······还有爹第三点是想吩咐什么呢?会不会漏掉很重要的事情呢?
邓薇心乱如麻,在那一刻恨不得要昏过去,但她刚一感到疲惫,外面便传来了些许响声,原来是听到钟声得到消息的许多大臣们都已经过来了。
“陛下,丞相大人——没了。”刘总管哭着跑进来时,柳汉洲正搂着胡依寒睡着,他做了一个很美满的梦。
因此他惊醒时,有一些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。
“你说什么?”
“陛下,丞相大人,刚刚在夜里,去了。”刘总管掩饰不住自己的悲伤。
柳汉洲愣了一下,忽然觉得心头又是沉闷又是绞痛。“你,你说,你说······邓青他······”
刘总管只是哭,也不答话。
“陛下——”胡依寒也起来了,忧心忡忡地看着他。
柳汉洲浑身颤抖起来,特别是他的手,就像控制不住一般。
“陛下,您要什么?”
“扶朕,扶朕起来······”柳汉洲找鞋子,明明鞋子就在眼前,可怎么也穿不进去。
刘总管忙上前一把搀住他,“陛下,您要保重龙体呐。”
“去,去邓青那里。”柳汉洲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舌头,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含混不清。
刘总管叹了口气,吩咐下去了。
一时间,皇宫中灯火通明,各殿的人忙作一团。
“太子殿下,你节哀吧,还有很多事要你处理,你不能乱啊。”缪期看见伴溪正坐在床上,不住流眼泪,心里难受,便劝慰起来。
“我不是自己难过呢。”伴溪喃喃道。
缪期望着他,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意思。
“要真的理解难过,得超出它的片面,看到实质。我的难过和薇姐姐的比起来,又算得上什么呢?”
近些年,伴溪一天天长大,她对于某些方面的理解似乎总比别人要深,潘星霓总是和缪期一起笑,说她这是要得道成仙了。潘星霓虽然笑,背地里却还是很担心,总叮嘱缪期多和伴溪说说好事儿,不要总讲那些悲伤的、分离的故事给她听。
她们甚至还有个暗号,每次缪期一对潘星霓说“殿下又害病了”,她们便会嘿嘿笑,潘星霓就负责打趣伴溪,让她不要在一个地方越陷越深。
这可不嘛,这次殿下“又害病了”。
“居士呢?”
“宫里的丧钟刚敲响没多久,这里去栖云庵还有些路程呢,估计居士过一会儿才知道信,殿下千万不要过于悲伤了。”
伴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