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……”说着,贺扬波又仿佛陷入了某种愉快的回忆,顿了顿,才又继续开口到:“可是从我有记忆开始,家里最多的书就是和法律有关的,各种法条、法律读本,法学期刊杂志,法制日报和法学评论……家里电视背景音永远是法制频道……饭桌上的谈话大部分时候也是当时的热点案件……”
“对我来说,这就是原因……”贺扬波认真地说到:“我喜欢吗?喜欢。骨子里带来的基因,和后天生活的环境让我没办法不喜欢,没办法不享受。我虽然消极地认为这是我的宿命,可是,一航,我很喜欢,也很享受它。”
刘一航哑口无言,黑暗里,睁大了双眼盯着帐篷顶,耳边传来贺扬波促狭的笑声,他话锋一转,问:“一航,你不相信宿命吗?”
刘一航是理科生,又一向不是什么情感细腻敏感的人,自然觉得宿命论是一种无稽之谈。
他没有回答,贺扬波像是对他的答案了然于胸一样,不甚在意地笑了笑,然后换上一副认真的口气道:“你还年轻,一航……你以后会知道的……你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人,你有意或者是无意地说过什么话、做过什么事……这些看起来在你生命里无足轻重的时刻,实际上都是你的宿命。它们有时候是你的选择,有时候却是你无法选择的……他们会带着你,朝着命运既定的方向走去……由不得你不信……”
贺扬波的声音沉沉的,像悠扬的大提琴,低沉婉转,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,轻轻拨弄着刘一航的心弦。
刘一航对贺扬波的说法不置可否,却对贺扬波把自己当做小孩子的口气有些不满,尤其是那句“你还年轻”,让他耿耿于怀,于是有些不服气地辩解到:“不是什么事,都是年纪大的人比较厉害的……”
意识到刘一航在闹别扭,贺扬波的脸上不进荡漾起宠溺的笑,尽管刘一航并看不见,他还是温柔地笑了笑,好脾气地说到:“是是是……那么一航,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?为什么想做医生?”
刘一航学医的动机很简单,无非就是想要治病救人,救死扶伤。可是不知为什么,大概是由于这个年纪的大男孩儿特有的别扭,他竟然觉得这个呼之欲出的原因在此时此刻有些难以启齿,尤其是在贺扬波真心实意地向自己吐露了心声之后。
“我……”刘一航吞吞吐吐。
“嗯?”贺扬波步步紧逼。
黑暗中,刘一航脖子一梗,说到:“因为医生工资很高啊。”
“噗……”贺扬波当然不信这是刘一航的真实想法,他不知道刘一航为什么不愿意和自己说实话,可他从刘一航反常的语气里听出了他说的不是实话。
“医生风险也很高的……”贺扬波好心提醒到,“现在医疗事故很多,你知道,医闹也很厉害的……”
刘一航嘴硬到:“也没有那么多啊……你不要只看到社会的阴暗面好不好?”
“是吗?”贺扬波微微提高了音量反问到。
刘一航哑然。
“去年,谦鹏在林城新成立了一个部门,专门处理医疗纠纷的案子,负责人是这方面全国排得上名号的律师。”
刘一航没吱声。
贺扬波继续道:“有一次,有一个孕妇有大出血的前兆,孕妇是外地人,陪产的是她丈夫和婆婆,主治医生询问病人家属在极端情况下保大人还是孩子,那家人早就偷偷照过彩超,知道媳妇儿肚子里怀的的男孩儿,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保孩子,并且签了手术同意书……”
刘一航没忍住,好奇地问了一句: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……”贺扬波继续说:“然后,孕妇没救过来,孩子因为生产过程困难而造成窒息,生出来也成了死胎。”
“产妇父母得知消息后,赶到g市。他们认为如果当初选择救大人的话,至少可以保住自己家女儿一条命,而死者丈夫和婆婆反口便否认自己曾经签署了手术同意书,辩称那是在受到主治医生欺骗的情况下签的字……”
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医生就找到了谦鹏,谦鹏接下了这个案子。医疗鉴定结果鉴定出来后,认为医生尽到了救助和告知义务,在手术过程中也并没有操作不当的情况……”
刘一航像是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果一样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却听贺扬波又云淡风轻地补充到:“但是死者丈夫和婆婆对法院判决结果不服,提出上诉,二审维持原判,母子俩找了家里一堆亲戚,把医生的双手打断了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:
晚了一点点~收下我羞愧的泪水~
第28章 26、开始懂了
刘一航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,紧紧地咬着牙关不说话。
似乎是感觉到刘一航全身紧绷,呼吸急促,贺扬波宽慰地笑了笑:“一航,我不是为了吓唬你才这么说的……”
感觉到刘一航似是不解,又似是质疑的眼神,贺扬波轻轻吸了一口气,又道:“你说我总是看见社会的阴暗面也好,或是别的什么也罢……或许因为我专业和从事工作的性质,我会面对很多人性的黑暗面……一航,那是你完全无法想象的一面……”
刘一航觉得贺扬波又在拿他当小孩子,有些不服气,正准备反驳,却听见耳旁传来他沉沉的,带着一丝艳羡的的声音:“你太好了,一航……这个世界没你想象的那么好……”
贺扬波的语气有些哀愁,和他一贯看起来fēng_liú倜傥的样子